今天,一个伟大的怪人回来了

29年前,这个美国人战胜苏联人成为棋王
26年前,这个美国人自动放弃棋王称号
之后20年,他过着近乎于隐居的生活
9年前,美国政府以通敌罪对他进行缺席审判

不出意外的话,国际象棋历史上第11位和第12位世界棋王美国人菲舍尔和俄罗斯人卡尔波夫今天(5月23日)应该坐在莫斯科著名的宇宙饭店开始进行一番快棋对抗赛,为的是了结26年前两人之间的一笔旧债。
国际棋坛对这场昔日棋王对抗赛兴趣浓厚,然而人们担心的是,菲舍尔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临时变卦,留下卡尔波夫苦苦等候?
不管这场快棋对抗赛的结果如何,棋迷们都会再度领略棋坛怪杰菲舍尔的风采,并将他的神秘面纱揭下一层。
扔掉王冠
菲舍尔和卡尔波夫是国际象棋历史上两位伟大的棋手。当年年轻勃发的卡尔波夫如今已经年届五旬,老棋王菲舍尔也五十有八了。把持王位长达25年的卡尔波夫这棵常青树如今只能戴上前世界棋王的头衔。
回顾职业生涯,卡尔波夫唯独感到有一桩心事没有了结,那就是26年前,由于菲舍尔弃权,自己不战而胜,戴上了世界棋王的王冠。
当年苏联棋坛新锐卡尔波夫在世界冠军候选人决赛中连闯数关,脱颖而出,获得了向世界
棋王美国人菲舍尔挑战的权利。卡尔波夫踌躇满志地等待着与菲舍尔决战时刻的到来。但是菲舍尔如国王御驾般地迟迟不露面。菲舍尔向国际棋联提出了63点要求,并声明一点: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将永远不打世界棋王卫冕战。
63条要求当然是面面俱到,千奇百怪。必须承认的是,他当年的一些要求如今已经被棋手和国际棋联承认并采用,如卫冕一方只需与挑战者打平就可卫冕,而挑战者则必须超出卫冕方1分以及提高棋手的奖金等等。但他更多的要求近似苛刻,甚至很大程度上是有意刁难比赛组织者,如要求为他准备一辆50年前生产的老式汽车供他使用。由于世界棋王王冠在菲舍尔手中攥着,苏联方面虽然生气但也不得不想方设法满足他,唯一希望比赛能够按期进行。当无法满足菲舍尔的汽车要求时,苏联方面用近乎央求的口吻问菲舍尔,能否用年代同样久远的俄式三套马车替代。但菲舍尔的回答是:NO。随后,菲舍尔立即给国际棋联致电:既然你们无法满足我的要求,我决定放弃王位,让卡尔波夫捡个王冠吧。
放弃王位后,菲舍尔曾私下三会卡尔波夫,目的只有一个,两人下一场对抗赛。其中一次会晤是在日本东京。当时卡尔波夫很愿意促成这场对抗赛,原因是他有整个苏联做后盾,而且他也渴望在棋盘上击败菲舍尔,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世界棋王。无奈双方要求相差甚远,三次谈判均没有结果。当时担任苏联国际象棋队主教练的尼基金因担心这种私下会晤会发生问题,便详细记录了每次会晤的谈判内容并准备上报。不料想,这件事情被卡尔波夫得知,卡尔波夫于是火速利用自己与上层人物的特殊关系,将尼基金解职并开除出国家体委。后者当时就当众发誓:一定要培养出一个棋手打败卡尔波夫。后来,这个棋手果然打败了卡尔波夫,他就是卡斯帕罗夫。
1999年退位后的卡尔波夫日子寂寞起来,当有人提出促成他同菲舍尔下一场快棋对抗赛时,卡尔波夫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同意了菲舍尔有关赛制的要求。由于双方都不年轻了,为了节省体力和时间,两人决定进行快棋对抗赛。赛制采用25分钟每步加5秒。与26年前的要求相同,菲舍尔提出先胜6盘者为胜,总对局数不限。由于对胜率提出了要求,因此这场对抗赛虽然是快棋,但必定会很精彩。组织者还为此次比赛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等5月23日卡尔波夫五十大寿过后。
冷战第一炮
在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中,菲舍尔曾被列为世界上最富盛名的国际象棋世界棋王。
这是因为在七十年代美国与苏联两大超级国家严重对峙时,菲舍尔从苏联人手中夺走了世界棋王王位,用当时的说法是:在俄国人的领域中打败了俄国人,一举摧毁了苏联的国际象棋帝国,为美国人赢得了冷战中第一回合的胜利。
即使不是冷战,国际象棋也一直为俄国人所推崇。国际象棋在苏联受重视的历史由来已久。从苏维埃政权建立伊始,列宁出任苏联首任国际象棋协会主席起,国际象棋一直是苏联政要们最喜爱的体育项目之一,这就确立了国际象棋在苏联的特殊地位。国际象棋因而成了苏联人长期垄断的项目,自1948年鲍特温尼克击败尤伟登上世界棋王王位以来,苏联人一直把守着这个位置,直到1972年菲舍尔击败斯帕斯基。
1972年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举行的世界棋王争霸战中,双方大战21盘,菲舍尔最终以7胜11和3负积12.5比8.5挑战成功,成为新的世界棋王。这一结果令苏联人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赛前,苏联棋界曾断言:斯帕斯基必胜。因为此前两人多次交手,菲舍尔从未赢过。但为了慎重起见,苏联人组织了一个强大的教练班子,为斯帕斯基做了全方位的准备,搜集了菲舍尔的大量材料,而且为如何赢得这场对抗赛多次召开有各方高层人员参加的秘密研究会。
苏联解体后,前苏联国家体委和国际象棋一批秘密档案被公开,其中有关菲舍尔的秘密资料占有不小的份量。关于他的长相也有详细的描述:眼睛里总闪着光,似乎能够洞察世界,脸不时地抬起,长长的手指随时准备拿走对方的棋子。
首盘,斯帕斯基取胜。第二盘,菲舍尔故意弃权,使斯帕斯基以2比0领先。菲舍尔的这一轻率
行动引起了冰岛人的强烈不满。雷克雅未克市民甚至成群结队地云集在美国大使馆前示威,要求“如果菲舍尔不认真比赛的话,美国必须撤出冰岛,我们要求收回美军基地!”
由于事态严重,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只好亲自出马,以朋友的身份劝告菲舍尔继续比赛。
菲舍尔则自找台阶地说:我让得起斯帕斯基两局,到第三盘以后才是真正的较量。果然从第三局开始,菲舍尔开始施展怪招,以神奇莫测的着法控制了战局,并把优势保持到比赛结束。
在当时的特殊时期,这场世界棋王争霸战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棋王卫冕战,很多人认为这是美苏两国另一番较量。比赛结果则被双方高层领导人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几个月后,美国总统尼克松在对苏联进行国事访问时,意味深长地送给苏共总书记勃列日涅夫一副袖珍国际象棋。勃列日涅夫接过来时面带几分尴尬。也许尼克松是以美国人的方式幽默一把,但不料想这伤害了勃列日涅夫的自尊。之后,勃列日涅夫为此还专门指示有关人员要动一番脑筋,找出一个人打败菲舍尔,讨回面子。
隐居之谜
成为世界棋王后,菲舍尔马上成了美国的新闻人物,一位传记作家还专门为他写了一部传奇小说《棋圣鲍比·菲舍尔》。
各种商业合同接踵而来,化妆品厂提出为他提供赞助,出版社为给他出书打得不可开交,电视台要他做电视广告,邀请他讲课的请柬多得像雪片一样。如果他接收这些建议,他可以赚到近1000万美元。然而菲舍尔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他说:“我不愿意看见那些围着我转的人,他们都想利用我。但我不让任何人用我赚到一分钱。”之后,他便谢绝了一切,不再参加比赛,1975年,甚至拒绝了出场费高达300万美元的世界棋王卫冕战。从此他便开始了隐居生活,而且一隐居就是二十年。关于他隐居的原因,众说纷纭。
一般的说法是,他成为世界冠军后,关于他的报道铺天盖地。由于他不接受采访,记者们只好给他编造新闻,嘲笑他是一个爱说大话的棋王,说他是一个狂妄不知的粗野汉。面对新闻界的轮番轰炸,菲舍尔开始是惊讶,继而是恐惧,最后就只剩下轻蔑了。
行家们则是从棋的角度来解释说,菲舍尔找出种种理由放弃卫冕,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失败。与别的棋手相比,菲舍尔对失败有着极度的恐惧感。事实上,菲舍尔在棋界生涯中很少输棋。以致于有人专门将他输的
为数不多的棋收集起来,撰写了一本书《鲍比·菲舍尔如何输棋》。1970年到1971年世界冠军区际赛和挑战赛中,他连胜20局,这一纪录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中。特别是在四分之一挑战赛和半决赛中,他直落6局压倒对手,更令世人大跌眼镜。
卡尔波夫也持这种看法,他说:“当时我渴望同菲舍尔对弈,我对我的机会是乐观的。我相信菲舍尔是害怕在比赛中失败,因为他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推迟比赛。”
不仅怕输棋,菲舍尔对棋的热爱达到了狂热的程度,他要求自己每盘棋都下得十分精彩、好看,从不轻易提和也不接受对手提和的建议。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下棋的和不下棋的。
在隐居的二十年里,菲舍尔的生活鲜为人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国际象棋。1990年,菲舍尔在布鲁塞尔露面,与棋界巨头会面并热心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研制的一种复杂的比赛记时钟。这种棋钟的主要功能是加秒,能保障优势一方在用时上不吃亏。他发明的这种棋钟给了其他研制棋钟的人不小的启示,目前国际象棋比赛中采用的很多棋钟都是对菲舍尔棋钟的功能延伸。
1992年复出后的再次隐居里,菲舍尔研究了一种国际象棋新的弈法,棋子的具体摆法与常规棋子摆法不同,除兵的位置固定外,其它棋子的位置不定,即:把其它棋子放在一个口袋里,用抓阄的方法掏出一个,按顺序排定。
不间断地磨刀则是菲舍尔隐居生活的主要内容。隐居期间,他整理了19世纪的大量棋局,从中挑出错误,加深自己对各种局面的体会。这样,他在1992年复出时仍能表现出过人的棋力。
最怪异的棋王
如果菲舍尔真的同卡尔波夫坐在了一张棋桌前,这将是他近30年来的第二次隐居后的复出。
1975年自愿放弃王位后,菲舍尔也断绝了与棋坛的联系。只有少数人与菲舍尔保持联系,其中从苏联移居到法国的前世界棋王斯帕斯基就是其中之一。斯帕斯基表示,菲舍尔多年来一直居住在加利福尼亚的家中。他隐姓埋名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据当地的一位邮差说,经常为他取信的是一位老妇人,菲舍尔则差不多半个月才露一面。
到了八十年代初,菲舍尔又成了好莱坞追逐的对象。好莱坞想拍摄菲舍尔的传记片,这当然没有征得菲舍尔的同意。为了将片子拍得真实,角色贴近菲舍尔本人,好莱坞不惜雇用前联邦调查局的侦探四处寻找菲舍尔,而菲舍尔则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老鼠一样四处流亡。
1992年9月2日,隐居了长达20年的菲舍尔终于复出了。在南斯拉夫的圣斯特凡岛,他与昔日对手斯帕斯基进行了一场二十世纪复仇赛。
菲舍尔的首次复出选择在南斯拉夫打比赛让美国方面大为恼火。美国坚决反对菲舍尔参加这场对抗赛,美国财政部警告他:如若参赛将违背了联合国制裁南斯拉夫的决议,按照美国法律,将被课以25万美元罚款并被判处10年监禁。
菲舍尔对此毫不理会,在开幕式当众在美国财政部的警告信上吐了一口唾沫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这场被称为“20世纪回敬赛”的大战距离南斯拉夫内战交火战场只有六、七十公里。对抗赛在国际棋坛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再次掀起了“菲舍尔热”。按照菲舍尔提出的比赛规则,先胜10盘者为胜方。结果,菲舍尔以10胜5负15和的战绩卫冕成功并赢得了338万美元的奖金,再次成为誉满全球的新闻人物。而斯帕斯基也获得了165万美元的奖金。这场对抗赛则被拍摄成一部电视纪录片《神话归来》,轰动一时。
复仇赛后,菲舍尔为避免被起诉从此客居在南斯拉夫,后来到了匈牙利。
1992年12月15日,美国一个联邦大陪审团在菲舍尔缺席的情况下对他提起诉讼,罪名是破坏了美国法律。
1993年8月,隐居的菲舍尔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露面,他客居在波尔加三姐妹的家中,这里距离布达佩斯只有4公里。波尔加的这所房子有多名保镖守护,电视台前往拍摄,被粗鲁地挡住了。记者往房子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匈牙利司法部和美国驻匈牙利大使馆也提供不出菲舍尔在匈牙利的证据。
后来,匈牙利媒体大力渲染:菲舍尔与大波尔加发生恋情、菲舍尔欲同小波尔加进行对抗赛等等。后来,大波尔加远嫁到美国,但丈夫不是菲舍尔。前年,小波尔加也出嫁了。而菲舍尔则好像消失了一样又没了音讯。
天才?白痴?
菲舍尔是国际棋坛最有争议的人物。很多人公认他是一位超级天才,但也有不少人贬低他是一个“除棋以外什么也不懂的白痴”。他的棋艺出神入化,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境界,但他为人孤僻怪异,令人难以忍受。虽然他在国际棋坛时间不久,但他在国际象棋历史上却占据着特殊的地位。
菲舍尔是一个德国人和瑞典人的混血儿,6岁学会下棋并成为一个超级神童,从此国际象棋成了他的一切,他说:“我不要上学、不要棒球、也不要朋友,只要国际象棋。”13岁时,菲舍尔就夺得美国少年冠军,14岁就成为了美国成人冠军和美国公开赛冠军并八次蝉联美国冠军,15岁就跻身了世界八强并晋升为国际特级大师,的确不负棋坛莫扎特的绰号。14岁那年,他就给自己制定了一步步攀登国际象棋高峰的详细计划。15年之后,菲舍尔果然一步登天,实现了自己的儿时梦想。
少年时,菲舍尔就已经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憎恨学校,恶狠狠地说:“学校里没有什么好学的,老师都是大笨蛋!也不能让女人当教师。我的学校里只有体育老师不笨,因为他的国际象棋下得还不错。”
为了成为世界棋王,他不到13岁、中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专门研究国际象棋,为此他还专门苦学国际象棋的“世界语”——俄语,为的是研究国际象棋的最高学派——苏联学派,他还能讲5种语言。
有时,菲舍尔的思维和做法显得与正常人格格不入。1972年,当他成为世界棋王后,尼克松总统提出要在白宫接见他,当他听说尼克松不会为这次会见给他出场费时,他拒绝了。
虽然隐居多年,菲舍尔从不承认其他世界棋王,对他来说,只有他才是世界棋王,他声称80年代两卡的争霸战是虚假的,连每步棋都是预先安排的。他评价卡斯帕罗夫时带着轻蔑的口气:“他只是一只纸老虎,我几秒钟之内就能戳穿他的把戏。”
第13位世界棋王卡斯帕罗夫虽然性情孤傲,但在谈到菲舍尔时,从来都是充满了敬重,他说:“菲舍尔无疑是国际象棋历史上最优秀的棋手之一,他告别棋坛一定事出有因,20年对于他,对于整个国际棋坛都是巨大的遗憾,他的确是一位天才的棋手。”
两度输给他的前世界棋王斯帕斯基则对菲舍尔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他的棋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在他隐居的20年里,我实际上在‘冬眠’,当他长期隐居首次复出挑选我为对手时,等于给了我棋坛生涯的第二次青春。”
国际棋坛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菲舍尔有严重的心理障碍,由于在精神上陷入棋艺太深不能自拔,以致于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还有一种说法是,菲舍尔是极端宗教派的受害者。1972年,当他成为世界棋王,因失去奋斗目标而内心苦闷彷徨时,极端派宗教团体“世界上帝会”找到了他,向他灌输他们的说教。菲舍尔显然听信了他们,因为一向看钱很重的他竟然给了他们10万美元。虽然1981年,菲舍尔因无法摆脱精神痛苦而脱离了“世界上帝会”,但这一宗教派别对他的精神麻痹还是很深的。
菲舍尔像个幽灵一样会时不时地露一面,制造一些新闻,以提醒人们自己的存在。1999年初,菲舍尔通过日本国际象棋协会致电中国国际象棋协会秘书长林峰,要求通过国际长途电话在中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接受现场采访,以披露自己被一名犹太人欺骗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1992年,菲舍尔把一些重要物品留在美国的一个仓库里面,并委托一个熟人代他定期付保存费,而他定期给这个熟人寄支票。可由于这个熟人半年多未替他付钱,仓库就把他的这些物品给拍卖了。据菲舍尔本人说,他存放在那里的物品有尼克松总统给他的信件、许多未付梓的棋局评注、原始对局记录、许多珍藏照片等。后来,他发现这个熟人是犹太人。
他说,他在匈牙利和菲律宾都已经通过现场直播的形式披露了这个犹太人的恶劣行径,他要求日本也这么做,但日本方面表示难以做到,所以他想到了中国。
不过,菲舍尔对中国的确兴趣浓厚,他多次通过国际棋界人士向中国国际象棋协会表达想来中国的意向。

2001年5月23日07:59 中国体育报 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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