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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漫记——中国棋手访欧纪实 作者 黄民驹 编者注：在今年春天广东国际象棋队教练，著名国际象棋作家黄民驹带领张鹏翔，余少腾，李师龙，程新楷四位棋手到欧洲参加比赛。《西行漫记》是黄教练关于这次旅程的回忆文章。这篇文章很精彩，我们将分多辑刊登这文章。希望大家可以在文章中了解中国棋手在欧洲旅行比赛的苦和乐。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中国青年棋手能到欧洲比赛。中国的青年棋手都很努力，但国内比赛太少，不同风格的高水平棋手也不多，主动出击到欧洲参加国际比赛可以让他们积累比赛经验，多接触不同风格的棋手，迅速提高自己的水平。 叶红
继去年访问西欧，大开眼界以后，今年初我们一行五人又一次踏足这块棋艺热土，现时世界国际象棋运动的中心。 五星红旗飘扬在维克安泽
维克安泽是荷兰西部临海的一个小镇，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它，平常只有一千个居民左右，但在国际象棋界却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地名。这里每年都举办一个超级大赛。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38年，最初只是荷兰豪高芬钢铁公司内部的职工棋赛，以后规模不断扩大，级别也不断提高，至20世纪50年代，成为世界六大棋赛之一，曾经有9位世界冠军先后参加过这个比赛。更难得的是，从1938年至今，无论是“二战”的连天炮火，还是荷兰政权的不断更迭，比赛都没有中断，而今它已经“64岁”了，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一个比赛。 张鹏翔扬威利纳雷斯 利纳雷斯是西班牙南部的一个小城，只有七、八万人口，但这里每年都要举办一个世界级的大赛，从1991年开始没有间断过。 比赛分超级循环赛和公开赛两个组别。今年参加超级大赛的有卡斯帕罗夫、阿南德、新科世界冠军波罗马廖夫、以及亚当斯、伊万丘克、希洛夫，加上西班牙新锐弗朗西斯科·华伦约，总共七个人下双循环。而我们张鹏翔、李师龙、余少腾、程新楷四人则参加公开赛。 公开赛有129位棋手，其中包括前世界冠军候选人别里亚夫斯基，罗曼尼申等20位国际特级大师，阵容鼎盛。 经过法国卡佩拉和兹格纳克两个比赛的热身，中国棋手逐渐进入状态，现在到了利纳雷斯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了。 从一开始，张鹏翔就下得不错，前6轮得5分，仅仅落后于古巴新秀，杜明古治半分，排在第二位。这位古巴棋手，被视为自卡帕布兰卡之后，古巴最有才华得棋手，这次就冲着公开赛的冠军而来，古巴政府还派出一个代表团陪着来，包括官员、教练、电视台、报社记者，其气势咄咄逼人，志在必得。前面8轮棋竟然6胜2和，积分一直领先。这位古巴青年踌躇满志，开头衣着还随随便便，随着积分不断领先，拍照的记者越来越多，他也逐渐换上西装，打上领带，还不时摆摆“甫士”。 第9轮轮到张鹏翔碰他了。赛前一天的晚饭士，小张就对我说，“明天要突一击！”。尽管执黑子，小张仍然决心把杜明古治打下来。为了这盘棋，小张一直准备到半夜三点钟，他决心走自己最近很少走的“法兰西防御”和他来个鱼死网破。这盘棋下得很惨烈，小张先弃兵后弃子，打开一条杀入敌阵腹地得通道，一轮惊心动魄得搏斗，最后演变成或是杀王，或是得后的必胜局面，逼对手投降。直到杜明古治向小张伸手表示认输时，围观的人群被扣紧许久的心弦才松下来，发出赞叹的声音。 张鹏翔最后一轮与队友李师龙弈成和棋夺得冠军奖牌，还得到以西班牙著名棋赛组织者伦特罗名义颁发的一万欧元的奖金。中国人的获胜轰动全场，阿南德，伊万丘克先后走过来向张鹏翔表示祝贺。第二天，西班牙当地的几份报纸都冠以大幅照片报道了张获胜的消息，其中有份报纸还把张的照片摆在卡斯帕罗夫照片的旁边，西班牙的中文报纸《中国报》也刊登了小张夺冠的消息。 李师龙、余少腾分获第七、八名，两人同时还获得特级大师序分。 棋王很听妈妈的话 在利纳雷斯我们受到组织者的慷慨接待，与卡斯帕罗夫、阿南德、波罗马廖夫一样被安排在四星级的“阿尼巴尔”酒店下榻。 加里·卡斯帕罗夫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备受注意。西班牙、印度和古巴电视台的记者天天都在楼梯口“伏击”他。为了排除干扰，卡斯帕罗夫深居简出，有时连吃饭也叫服务员直接送入房间。每次比赛，他都要特意迟到5分钟已便避开记者、棋迷的围追堵截。 终于有一次，他和妈妈以及助手下楼吃饭，回房间时被棋迷截住，又要签名，又要拍照合影，忙个不亦乐乎。小卡终于不耐烦，不肯再签名，径直上楼，大步流星走回房间去。这时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棋迷，因为挤不进去找小卡签名，显得很失望。卡斯帕罗夫的妈妈在一旁看在眼里，就对正在“逃跑”的儿子喊了一句“加里，回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位令多少豪杰闻风丧胆的棋坛“巨无霸”居然乖乖的走回来为老棋迷签上自己的名字。 顽强意志的胜利 中国棋手在利纳雷斯的另一个重大收获是李师龙拿到他个人的第三个GM序分，成为中国第13位男子国际特级大师。 师龙成为特级大师实属很不容易。外人都不知道，这次他实带着剧烈的腰、腿疼痛完成这次长达80天的欧洲之旅的。这几年来，师龙因为患腰椎炎，每下一盘棋都要忍受着剧痛的折磨。这次出访，他的行李，除了衣服、棋书，就是一大堆药，中药、西药几乎占了半个行李箱。 为了过荷兰海关时不至于引起误会，师龙不敢带太多的药。眼看在法国参加两个比赛之后，带来的药就要用完了，怎么办呢？这时刚好我打电话回家，得知有一位法国朋友要来中国，就赶紧打电话请他专门去一趟广州，帮师龙带些药来，然后我再到巴黎取。 师龙在利纳雷斯10轮棋拿了7分。但由于是公开赛，第一轮的对手较弱等级分只有2168，假如10轮全计的话，对手平均等级分就会大大拉低，只有2450.86,离要求的2451差o.14分，真是气死人！我们都以为不行了，有点泄气。回国后，富有裁判经验的殷昊传来喜讯，说按国际棋联的新规则，10轮的比赛，如果首轮获胜，可以把第一轮成绩去掉，计算剩下的9轮。这一来，师龙的对手平均等级分就骤升至2479，这个级别只须拿到6分就达标了。这下好了，师龙可以拿到第三个GM序分，成为中国第13位国际特级大师！ 余少腾有了当明星的感觉 3月23日至29日，我们在西班牙西北部靠近法国边界的圣塞巴斯提安参加了这次访欧的最后一个公开赛。圣塞巴斯提安是个十分漂亮的城市，面临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大西洋，这里的杜诺斯提亚海湾被誉为世界八大美丽海湾之一。这里原属巴斯克国，1935年被并入西班牙，它又是第三位世界冠军卡帕布兰卡在欧洲崭露头角之地，1911年，当时23岁的古巴棋王在这里参加了第一个重大比赛，在十四名世界级棋手的包围中脱颖而出，取得冠军，开始他的世界冠军之旅。如今，圣塞巴斯提安以其美轮美奂的迷人景色吸引着全世界的游客。 访欧期间越下越自信的余少腾来到这里，更是满脸春风，他以6胜3和的佳绩夺得冠军，为我们这次访欧行程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张鹏翔在眼看亚军在望的情况下被老练的俄罗斯特级大师科尔涅夫金蝉脱壳，转为下车兵残局，弈成和棋，结果张就屈居第四名。 比赛结束后第二天，余少腾手捧奖杯，头戴一顶巴斯克特色的黑帽的照片登在当地报纸上，我们上街时，不少西班牙人都认出了余少腾，前来握手，表示祝贺，漂亮的西班牙女孩也走过来要求签名。这回余少腾就有了当明星的感觉了。 为了中国棋手的尊严 在如此迷人的圣塞巴斯提安，没料到临走还会发生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比赛原定由23日举行到30日结束，我们在荷兰时就通过彭肇勤与比赛组织者联系过，他们答应由3月22日至30日期间，招待我们一行五人的住宿。但后来，由组织者又临时把比赛缩短一天，改为30日搞个快棋赛。开赛后，一直没跟我们说要我们提前退房的事。直到29日慢棋比赛结束，才突然通知我们，说你们只能住到29日。由于这个决定，不仅影响了我们，也影响到一些来自阿尔及利亚、克罗地亚、俄罗斯的棋手。我们便一起交涉，于是组织者就收回这个决定，让我们多住一天，下完快棋赛。 本以为无事了。我们在30日上午准时参加快棋赛，但万万没想到，刚下了二轮，组织者又突然走过来，要我们交出旅馆锁匙，说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下我们也火了，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何况现在正在紧张的比赛中。我们几个人商量过，决定向组织者提出抗议，并严正声明，如果组织者可以说话不算数的话，我们将退出比赛。我们渴望比赛，但比比赛更大、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尊严，一个棋手的尊严，一个中国人的尊严。 组织者自觉理亏，就躲起来，另外找了一个“董事”对我们说，“这件事我们再研究一下，请你们先继续比赛，下午给你们一个答复”还要我们中午回去收拾行李，退出房间，看能否帮我们另外找一家旅馆。 上午四轮的比赛，我们四位棋手都下得很好，余少腾四连胜，李师龙、张鹏翔3胜1和，程新楷也3胜1负。我们都证明了自己。 下午三点过一会，我们浑身大汗赶回赛场，比赛已经开始。我们当即找到那位“董事”，问他到底商量成怎样，他支支吾吾，仍在推搪，还说“我正在比赛，等我下完棋再说。”太离谱了，我们的尊严不容侮辱！我们当即表示，这个比赛我们不参加了。等着我们的几位对手却莫名其妙，我们用英语向他们作了解释，因为组织者说话不算数，为了我们的尊严，我们决定退出比赛。我们的决定，得到在场的一位香港人的支持。 “杯葛”这场比赛后，我们信步走到山下的海湾，这里有许多来享受阳光的游客，我们也躺在金色的沙滩上，晒着和熙的阳光，任由海风吹拂，舒畅极了，师龙对着蔚蓝色的大海，禁不住雪白浪花的诱惑，不顾水的冰冻，快乐地下海游泳了。我们捍卫了中国人的尊严，这比再拿一个冠军更重要。 这个晚上，我们找不到旅馆，被继是爱国华侨，又是超级棋迷，天天来看棋，天天为我们打气的香港商人，“北京饭店”的老板董先生接到他家里住。在圣塞巴斯提安，他天天开车接我们到他饭店吃饭，我们很过意不去，而他每次都只是平静地说一句：“不要客气，大家都是中国人。” 《国际象棋通报》02-0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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